日光在床单上洇出长条光斑时,沈世才终于舍得从枕头上抬眼。
后颈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酸胀,她抬手抓了抓长发,几缕发丝缠在指尖,也懒得理顺,就那样歪着头,目光扫过身侧凉透的位置,唇角勾了勾,没什么情绪,像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旧物。
“醒了就起来,餐点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门口的声音像刚从冰桶里捞出来的香槟,温凉又稳,没什么情绪起伏,却让人没法再赖着,是唐淮舒惯有的调子,连催醒都带着种妥帖的温和,偏又藏着点不容拖沓的劲儿。
沈世眯着眼偏过头,先看见的是对方垂在身侧的手,指尖干净,没涂指甲油,腕间搭着条细巧的珍珠手链,不是圆润的圆珠款,是切了小面的米粒珠,在光下泛着柔润的白,衬得那截手腕愈发细。
不过昨晚可是十分有劲,沈世的脑海闪过这个念头。
唐淮舒站在门口,浅燕麦色Loro Piana冰丝针织开衫松松搭在肩头,没扣扣子,里面是同色系真丝吊带,领口收得规整,胸前起伏的曲线弧度恰好,刚好遮住肩膀和锁骨下的淡痕; 下身是米白色亚麻长裤,裤脚自然垂着,没做任何多余剪裁,却衬得腿型愈发直。
她脚上还踩着双米白色羊绒拖鞋,鞋头绣着极小的同色卷草纹,软乎乎地贴在地板上,显然是没急着换外出鞋,就等着沈世醒。
床尾沙发上搭着另套衣服,也是浅色系:奶油白真丝衬衫,领口缀着小颗珍珠扣,下面叠着浅卡其色亚麻阔腿裤,和唐淮舒身上的色系凑成了温柔的一套,连料子手感都该是同个牌子的细腻。
“几点了。” 沈世的声音还裹着刚睡醒的哑,带着理所当然,像在对家里的佣人说话。
她掀开被子坐起身,真丝睡衣往下滑了滑,露出锁骨处淡粉的印子,也没伸手拉,就那样晾着,目光落在床尾沙发上的几个黑袋子上,“那是给我的? ”
“两点四十,约了三点五十的\'潮汐俱乐部\'餐厅,可以吗?” 唐淮舒把托盘放床头柜上,视线扫过她颈间的印子,没提,只指了指沙发,“让人送了套新衣服。 “补充道,”尺码应该合适。 ”
同品牌,同色系,同风格,怎么看都有那么点情侣装的意思。
沈世的目光扫过那堆衣服,又落回唐淮舒身上,没说话,也不戳破。
只是挑了挑眉,没惊讶,也没说谢谢。
她光着脚走到沙发旁,指尖勾着防尘袋的拉链。
唐淮舒的目光原本落在沈世的发顶,可下一秒,就见沈世抬手抓住了真丝睡衣的领口,慢悠悠往下褪,动作没半点遮掩,带着她惯有的散漫,像在自己衣帽间换衣服般随意。
墨色长发随着动作滑到肩后,露出整片冷白的脊背,昨晚留下的淡红印子顺着脊椎往下漫,像落在雪地上的浅梅,隐约还能看见腰侧那道更深些的指痕,是她昨夜用力攥出来的。
沈世的肩线流畅,腰线收得恰到好处,臀线弧度漂亮,哪怕只是随意站着换衣服,都像幅浸在暖光里的画。
不是刻意的性感,是骨肉匀称的、带着力量感的美,比任何刻意摆拍都更勾人。
唐淮舒的呼吸骤然顿了顿,目光像被粘住般,下意识追着那抹淡红印子往下看,连指尖都悄悄攥紧了。
直到沈世抬手去拿沙发上的衬衫,腰腹微微绷紧,那道指痕愈发明显时,她才猛地回过神,像被烫到般偏过头,目光落在窗外的绿植上。
哪怕同为女性,哪怕昨晚有过亲密,她也不该如此盯着对方换衣服,这很失礼。
手里的银托盘还没放下,可颂的黄油香飘进鼻腔,却没心思闻,只觉得耳边全是沈世换衣服时,布料摩擦皮肤的轻响,细碎得挠人心。
沈世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动静,嘴角勾了勾,却没点破。
她拿着奶油白真丝衬衫往身上套,动作慢悠悠的,指尖划过领口时,蹭过锁骨下的淡痕,还轻轻顿了顿,像在回味什么。
衬衫料子软得像云,贴在身上却刚好勾勒出胸线的弧度,她没扣到最上面那颗珍珠,留了半指宽的空隙,刚好露出点皮肤,却又不显得暴露。
换好了衣服,沈世终于舍得发出声音,“眼光还行,没把我穿成暴发户。”
唐淮舒笑出声。
两人领口都收得紧,她的衬衫扣到高,唐淮舒的吊带领口也没放低,都默契地避开了颈间那些没消的印子——没人说破,却都懂这份体面,连藏痕迹都藏得优雅,没半点狼狈。
沈世洗漱去了。见没有要动可颂的意思,唐淮舒先把托盘放到了桌上。
二十分钟后,沈世走出洗漱间。
奶油白衬衫解开两颗珍珠扣,刚好遮住颈间的吻痕,又隐约露出一点锁骨的弧度;浅卡其色阔腿裤衬得她双腿修长。
她走到玄关,踩上唐淮舒准备好的米色乐福鞋,拿起唐淮舒递来的黑色墨镜,往脸上一戴,多了几分美式复古的慵懒。
“走吧。”
有点反客为主的意味了。
唐淮舒开的是一辆黑色宾利欧陆,车身线条流畅,透着低调的奢华。
车子驶进迈阿密南海滩附近的 “潮汐俱乐部” 时,穿着白色制服的门童立刻上前开门,熟稔地称呼她 “唐小姐”——显然是这里的常客。
俱乐部是复古美式风格,外墙爬满了三角梅,木质地板擦得锃亮,墙上挂着 20 世纪中期的迈阿密老照片,落地窗外就是蔚蓝的大西洋,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进来,混着餐厅里的雪茄和松露香气。
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,白色亚麻窗帘被海风轻轻吹起,漫进带着咸湿气息的暖意。
侍者递来深棕色皮质菜单,封皮烫金纹路压得规整,沈世刚抬手,唐淮舒已将菜单推到她面前,指尖没碰菜单边缘,只捏着一角,“他们家的 M9 和牛惠灵顿、黑松露手工意面是主菜的招牌,龙虾是今早刚到的波士顿活虾,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。”
沈世接过菜单,指尖划过烫金的菜品名,指甲修剪得干净,没涂指甲油,却透着股漫不经心的贵气。
她目光扫过页面,从前菜到甜点,眼皮都没抬一下,像在看一份再寻常不过的文件。
等侍者躬身候着时,她才慢悠悠开口,语气没什么起伏,“惠灵顿、波士顿龙虾,要黄油柠檬焗的。意面换白松露手工款,酱汁少放。”
她指尖停在酒水页,没看那些动辄五位数的红酒,直接点了款气泡酒,“开一瓶 Dom Pérignon 2015,冰到六度,用白葡萄酒杯装。”
侍者愣了愣,手里的笔顿了下,下意识看向唐淮舒。
她端起侍者刚送来的餐前气泡水,水晶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,她递到沈世面前, “按她的来。”
沈世接过水杯,没说谢,只仰头喝了一口,冰凉的气泡滑过喉咙,她才摘下墨镜,随手搁在桌角的银质托盘上。
她靠在椅背上,看着窗外的海景,阳光洒在海面上,泛着细碎的金光,远处的白色游艇拖着两道浪花,像在深蓝色丝绒上划开的两道浅痕,偶尔有海鸟掠过,翅膀沾着点光。
“喜欢这里的风景?” 唐淮舒也看向窗外,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,没刻意找话题,只是随口一问,语气里没什么探究的意味。
沈世的目光没收回,指尖在水杯边缘轻轻划着圈,“还行,比纽约长岛舒服点。”
唐淮舒没接话,只是看着她的侧脸。
沈世的下颌线很利落,阳光落在她脸上,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,连耳尖都沾着点光。桌布铺得平整,没半点褶皱,两人的手臂都搭在桌沿。
最先上桌的是前菜,冰镇北海道扇贝,配着青苹果泥和细切的茴香。
瓷盘边缘缀着两朵新鲜的食用花,酱汁淋得规整。
沈世用银质叉子叉起一小块扇贝,入口先是海水的清鲜,接着是青苹果的脆甜,她没立刻评价,只慢悠悠嚼着,目光又落回窗外。
唐淮舒正用小勺舀了点苹果泥,闻言抬眼,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海面:“迈阿密的洋流不一样,这里的海水盐度低些,风里只带点椰子味。”
侍者推着餐车过来,惠灵顿牛排被放在银质保温盘里,刀叉划开外皮时,发出清脆的 “咔嚓” 声,里面的 M9 和牛泛着粉嫩的色泽,鹅肝的油脂香混着松露酱的浓郁瞬间漫开来。
“先尝这个。” 唐淮舒切了块带鹅肝的牛肉,递到沈世面前,“他们家的酥皮加了杏仁粉,你试试。”
沈世没拒绝,张口咬下,酥皮的脆、牛肉的嫩、鹅肝的绵密在嘴里化开,她眼睛亮了亮,却没露太多惊艳,只说,“杏仁粉的量刚好。”
她也切了块牛肉,没递过去,只放在唐淮舒盘里,像是礼貌的回应,“五分熟刚好。”
唐淮舒笑着接过,刚入口,就见沈世正用叉子拨弄着白松露意面,现刨的白松露堆在面上,黑得发亮,拌匀后每根意面都裹着淡金色的酱汁。
沈世叉起一筷子意面,没吹凉就送进嘴里,烫得轻轻皱了下眉,却没停,“纽约有家意面店,老板是意大利老头,白松露给得比这还多,就是要提前订位。”
“是布鲁克林那家‘La Taverna’?” 唐淮舒挑眉,“我去年去过,老头的女儿嫁去了米兰,每年秋天会带新鲜的松露回来。”
沈世终于抬眼,有点意外,“我还以为老钱都只去曼哈顿的餐厅。”
“偶尔也会去布鲁克林,” 唐淮舒低笑,没否认,“那家的番茄面包不错,下次可以一起吃。” 她话音刚落,波士顿龙虾端了上来,外壳烤得通红,钳子里的肉被细心挑出来,裹着黄油柠檬酱,泛着油光。
沈世拿起小银锤敲了敲虾壳,动作熟练,她挑出一块虾肉,蘸了点酱,“蒜量还行,上次在洛杉矶吃的,蒜放得跟不要钱似的,吃完嘴里味重得很。 ”
“这家的主厨是法国人,做海鲜喜欢清淡口,” 唐淮舒也挑了块虾肉,“你要是喜欢蒜香,下次我让家里的厨师做,他做蒜香龙虾很拿手。 ”
沈世:“还是不了。 ”
唐淮舒:“为什么? ”
沈世端起白葡萄酒杯,抿了口,气泡很细,酸度刚好中和了龙虾的油腻,她晃了晃杯子,看着气泡往上冒。
“影响接吻。”